如何與追求笑點和場面的觀眾一起觀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如何與追求笑點和場面的觀眾一起觀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眾生法妙2018-03-31 11:13:36

謝邀。

題主,你不能跟這些追求笑點和場面的觀眾一起看這部片子。你得跟我一起看這部影片。

以及,李安所有的影片,都不適合你在這道題下面說的,追求笑點的觀眾們。

很多觀眾連馮式賀歲片裡的深意也是看不清的,他們要笑,就讓他們笑吧。

他們看不懂李安,李安其實也並不需要他們——從《色戒》到《少年派》再到《中場紀事》,你可以看出李安越來越不需要票房和弱智型觀眾了:他只要繼續他的完美主義,儘可能精緻和精準地表達他的世界觀。懂他的人總是有,也總是少,這就對了,這就是了。

如何與追求笑點和場面的觀眾一起觀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如何與追求笑點和場面的觀眾一起觀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如何與追求笑點和場面的觀眾一起觀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我想你一定懂,

除了“派”這個名字起得的確很有笑點之外,這片子其實就沒什麼搞笑成分了。

它如此深遂,如此嚴肅,對於人類如何與眾生相處,對於存在的基本問題,它是“直下承當”的。

如何與追求笑點和場面的觀眾一起觀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尊重一個孩子腦中的天真想法:而當這些想法碰上最殘忍的現實困境的時候,可能會碰撞出什麼樣的齷齪與莊嚴。這是對人性的致敬。把那些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世界的笑聲忘記吧。

我曾經寫過一篇名為《感謝你,毗溼奴,你化身為魚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The life of Pi)的“問與答”》的文章。我覺得很有諷刺意味的是:文章的標題是題主你所感動的,也是我所感動的,而這也正是我們周圍觀眾覺得可笑的地方。

為什麼?因為現代人已經不能理解寬容,也不能理解與“動物”之間的關係。

當代最偉大的藝術評論家約翰·伯格有一篇著名的隨筆,叫做《為何凝視動物》。

如何與追求笑點和場面的觀眾一起觀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他說,大約有兩百年了,

真正的動物一直在消失。這不是數量上的問題,而是關乎靈魂

——不論是盤中餐、動物園裡的動物還是家中的寵物,都無法替代茫然無際的海上那生氣蓬勃的老虎帕克。它就像遠古時代的動物崇拜中的祖先一樣勇猛地竄出來,解救了人類少年差點被鬣狗所殺的危機;它因飢餓而跳下船舷抓魚,它與Pi相互威脅,甚至撒尿“爭地盤”。

它並不曾為Pi犧牲奉獻,也從未真正被他馴化(頂多是被他震懾併產生了條件反射),相反,它時刻威脅著他的生命,然而正是它使他存活下來。

正像影迷網友所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理查德·帕克,它會在危難的時候,咆哮出柙,眈眈向人,卻又與人相依為命。”對於我們來說,它身上的特質是如此熟悉,又那樣陌生,就像上帝的使者。

如何與追求笑點和場面的觀眾一起觀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是的,在人與動物數千年的關係中,動物最初所代表的,就是神的承諾。曾經的歲月裡,全世界的人們——不論食肉還是吃素,都懂得這一點。在原始的壁畫上,人們刻上狩獵時的景象,那些栩栩如生的犀牛和獅子,是與人類勢均力敵的對手,也是上天恩賜的食物。在狩獵之後,人們會舉行儀式,感謝那些動物獻出生命,這個古老的習慣至今也被一些少數民族保留著。動物被馴服,同時被崇拜,被闂養,同時被祭獻。這種矛盾的雙重性,深深地紮根在那些與動物一起生活的人們心裡:一個農夫可以既喜愛他的豬又將它醃製成鹹肉,而在今日吃肉的人們看來,這幾乎是不可理喻的。

個最有力的證據就是,當吃素的少年

Pi

不能不為滿足他和帕克的生存而砍死一條魚時,他痛苦地自語:感謝你,毗溼奴(印度教中的三身神),感謝你化身為魚,讓我活下去。他哭得很厲害,而我數次觀影到此處,每一次,影院裡的人們都笑了。

——今天,我們在吃掉動物時,並不會心存敬畏。

肯德基的雞塊後面沒有感謝,我們理所當然地吃著,屠宰場裡的殺生過程,只是生產流水線上的一個個機械化的步驟而已,

沒有祭祀,沒有儀式,

你不會把雞塊和可愛的小雞聯絡起來,因為殺生的過程是隱形的。

人類劃分了一個專門的區域來把“食物”和“寵物”分割開來,供一些倖存者苟活下去,比如動物園,比如家庭。

如何與追求笑點和場面的觀眾一起觀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這兩個場所都是這部影片的重要隱喻。因為,它們服務於影片中人與虎的凝視:

動物看人時,眼神既專注又警惕,當然,它看其它物種時也是如此。但唯有人類才能在動物的眼神中體會到這種熟悉感:在迴應這眼神時,體認到自己的存在。

現代生活打破了這目光的膠著:家庭寵物與動物園的誕生,意味著動物僅僅成了被觀看的物件,而它們也觀看我們這件事則不再重要了。

你難道沒有注意到麼:動物園中的動物總是懶洋洋地待在角落裡,而小孩子們總是不滿地對大人說:它在哪兒呢?它為什麼不動?它是不是死了?……在人類為它們虛構的空間裡,或許待在邊緣更好受一些。同樣,寵物只是人生活方式的產物:它們在人造的空間裡生活,不接地氣,吃的是人造產品。它們的凝視毫無意義:它們得寵,只是因為它們不得不變得有點像人。

把動物擬人化,是人對動物的褻瀆,也是對自己的褻瀆。

在這一意義上,李安在影片中力圖修復的,正是這種彼此凝視的古老的關係。

如何與追求笑點和場面的觀眾一起觀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知識,曾將人與動物區分開來,如今,在茫茫的太平洋上,在彼此的凝視中,Pi與帕克共同分享了懷念、無知和恐懼。這場海難讓他們都被釋放出來:釋放到只有不可知的天理、沒有可辨識的人情的大自然之中。在此之前,正如Pi所說:我和它都沒有現實經驗。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動物園裡,被同一個人(Pi的父親)飼養長大。而海難,成全了一種真正的、平等的奇蹟:人與虎的凝視,在這凝視中,他們看到了對方的神秘、世界本身的神秘。

——這個問題本身就無人關注,無人收藏。

題主,我們一起相約包場看電影,大概是唯一的出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