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苦逼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你最苦逼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啞者或已成翁2019-04-25 09:21:55

【我在口腔科候診】

牙痛而整夜未眠,我現下在一醫的口腔科候診;應該還有足夠的時間,寫下這篇文字。

一、

昨天傍晚去吃素餐,見個生薑、紅棗、枸杞湯;我想喝一碗,發發汗,近日很鬱悶。

喝完了,碗裡還有幾個薑片,惜不得丟,嚼了下去;不料珍惜食材的習慣,誘發了牙痛。

好象是從一個牙縫開始的;我頓時痛得,就地便跳了幾跳。

知道了大事不妙,連忙趕回家;服用了替硝唑膠囊止痛,又用了消炎藥——去年除夕開始,爛牙痛過的,故而早作預備。

當時中醫院的口腔科,說是初八上班;而一醫的牙痛開診,雖要早些,卻是掛不到號。

兩個醫院都去過一次,卻都是看的內科;我的目的,在於取些止痛與消炎的藥。

然而總還是很痛;折騰到初十,牙不太痛了,我也在一個醫院裡,掛到了口腔科的號。

二、

佛教有個說法,叫作因緣聚合;求醫是因,奈何於開診卻在8點,輪到了我,不知要到何時——緣來之前,便只能痛了。

今晨5點多,我就坐了公交車去一醫,還有一站,決定下車;因為,只有走路,不時地拳打腳踢,可以減緩點痛楚。

昨天晚上,不該相信止痛藥的效果;實在痛得難以忍受,忽然想起了年初,一個瞿姓老同學告訴我的一招,說是有一種外塗患處的藥水,效果很好。

一個翻身,披衣、起床;10點半,趕到附近一個藥店,奈何已經關門。

一個或可治我痛的緣,也就失掉了。

後來,我也不回家,到姚江邊去,痛的時候可以喊叫,我的動作也多——呆在家裡可不行,不能喊叫與動作,鄰居或許會報警。

三、

昨夜,呆在家裡之時,還忽然想到,近日重讀過的一書《禪風禪骨》,鈴木大拙似乎寫了一段牙痛什麼,便去翻書。

“我們人類不正是哭著並掙扎著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嗎?至少也應該認為,從柔弱而溫暖的母體降生到寒冷而又陰晦的世界上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生長永遠伴隨著痛苦,長牙也多少是一個痛苦的過程,青春期之後,相繼而來的是生理與心理的困擾。所謂社會這個有機體的生長也表現出痛苦的鉅變,而現在我們正體驗著一次劇痛。”(中國青年出版社,1989年版,第12頁)

原來他說的不是牙痛、而是長牙的過程,我記錯了;但還是覺得,這一段話,對我的牙痛,有點開解作用的,便抄到了手機上。

而今候在醫院裡,有足夠慢長的時間;我便由這段話,展開聯想。

佛教從來不迴避人間的各種痛苦,而是認為,要正視和親身經歷痛苦,才能夠最終超越它。

禪宗六祖惠能說: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

“世間”當然也就包括了各種痛苦;這句話是把痛苦及其生活的艱辛,視為達到佛境的一個途徑:

“身在苦海,心在佛境”。

而且,對於人生痛苦及其艱辛的理解,也不能停留在語言文字的層面——禪宗提出了“不立文字”,就是恐怕語言文字,會對事物真相尤其是人的心,起到掩蔽、疏遠與隔離的作用。

對於世間真相與心的理解,的確應當採取直接面對、接觸與體驗的方式;比如牙痛,也只有痛過,才能夠真正知道,語言文字的任何表達,不能等同於事實。

四、

生命的真實覺知,往往在於對當時處境的體驗;而更多的人,卻會是後知後覺。

記得我的老祖母,她於晚年患了痛風,嚴重到了手指變形;她也有過很多次的牙痛,竟沒有去過醫院。

我當時只知道她很痛,卻不知道究竟有多痛;直至自己也經歷過了,這才知道了。

我也不瞭解,一個人於晚年之時,會處於怎麼樣的體能與心境。

老祖母於八十多歲,一次買菜回來,臨到家門,魏顫顫竟要倒了,我恰從學校回,連忙扶住;她還告訴我說,出門之時,找了許多地方,帶去一元錢。

臨終的時候,她每次清醒過來,總是要說,“怎麼是好,怎麼是好呢”;她的意思,是很抱歉,這回可要麻煩後輩人了。

她一直沒有告訴我,年老之時的體能、體驗;她是一個睿智的老人,當時評估了我的認知能力,知道了即便告知,也是沒有效果。

我也不想於年老之時,要去麻煩他人——於今儘量想減少他人的麻煩,卻不知道後來,究竟會如何。

生命往往也會激發起一種頑強的意志;這也可以說是一個不懈的掙扎過程,常常令人很感動。

昨夜外出之時,就看到了一箇中年醉漢,一步三擺,左右點頭;他的兩隻手,彷彿握著一柄無形的長劍,每走了一步,就會拄劍於地,以支撐起自己的身體。

我莫名其妙地聯想到他的狀態,就象黃泥岡上、失落了生辰綱以後、搖搖晃晃的楊志。

我想過去扶這個醉漢一把,又怕醉漢的羅嗦,見他行進於人行道上,還是安全的,也就沒有近前——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他此刻是如此的無助!

“倒也,倒也”,他終於軟倒了。

然而,他與頭腦中發作的麻醉、所作的最後抗爭,簡直就是一場悲壯的舞蹈!

五、

預料到這次與醫生見面,他又會勸說,應該拔掉兩顆牙。

他總是說,醫生的判斷,如果你也不聽,說明你是不需要醫生的——他也一樣地對他人這樣說。

然而,我今年清明節回到老家,恰逢學校給退休教師作體檢;我對一個老醫生說,我只是把你當作老鄉,問句話,兩顆牙,撥掉否?

他回答說,作為老鄉,只能建議,不要撥掉。

醫生是專業的;作為病人,必須要聽醫生的話,而今卻要以老鄉的名義,來一個問答,豈非一個悲劇?

難道正如鈴木大拙所說,“所謂社會這個有機體的生長也表現出痛苦的鉅變,而現在我們正體驗著一次劇痛”?

六、

還在年初,持續牙痛;瞿同學來了微信說:

“用上次傳你的碘甘油,肯定會緩減疼痛或止住。你試過了嗎?”

“你今晚要求牙科醫生先清洗。整瓶,我買好明天寄去(你傳地址來)。”

我沒有告知住址,是想盡量減少他人的援助。

我很理解老同學的好意;可於第二天,已經不大痛了,也就沒去買來這個藥。

想到當年的老同學,心裡總有溫馨感。

你還記得嗎?當年曾經請我,為你講解莊子的《逍遙遊》;在你的生日那天,你請我吃飯,一見面,你就說:

“今晚只請你!”

因果幽且深;你這一回,要來拯救我於危難嗎?

於是,我翻出了手機裡的藥瓶照片,去問旁坐的幾個患者。

有一個女患者,她告訴我,用過的,很有效;可我看她的臉頰,卻是腫起半邊。

她竟然會痛成這般模樣,我很恐懼;我很怕痛的,恐怕不能堅持很久了。

今日,醫生仍會這樣說的,你不必清理牙齒了,撥牙吧;而我也仍會不肯拔掉牙,因為瞿同學的這一招,還沒有試用過呢。

回家路上,我必定會去藥店買來的!

說一段軼事。

年輕時候,我有一次反覆發作腹絞痛;整個夜裡,冷汗淋漓。

我當時想到了,這個痛,真比死了還難受,再也難熬。

但我轉念又想,死,也要等到腹部不再痛;死,必須是在平靜之時、舒適之時。

第二天,腹部就不太痛了;我對陪我去醫院的一個友人,說了自己的這個曾經所想,他當時只是笑了一笑,沒加評論。

後來,他竟然忘記了,說是記不起有過此事;我要不是這次的牙痛,也就忘記了——因為後來的身體,又覺得舒適了。

不知瞿同學的這一招,這一回能夠靈驗與否;而可以肯定的是:

人也總是這樣地,活過來的!

你最苦逼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你最苦逼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你最苦逼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你最苦逼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你最苦逼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你最苦逼的時候是什麼時候?